不正常。
只是大家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前享用午餐,我却意外的觉得这一幕不可思议,就像是凝滞的空气被烧红的刀片切开,连呼吸都顺畅了很多。之前还在私下里互相猜疑的旅客们汇聚一堂谈天说地,放在昨天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。
只有乔瑟被孤立于人群之外,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。
坐在我左手边的莫兰依然忿忿不平的看着对面的亚兹拉尔,白发的女仆倒是不在意她投来的目光,只是一口一口地咀嚼着盘子的蔬菜。我无法了解贝利尔对莫兰说了什么,不过惹一个还在气头上的连环杀手听上去还挺危险的,两人现在能相安无事的坐在这儿倒也是一件幸事。
不过,把乔瑟放出来到底是在想什么。我看着那个手足无措、闷闷不乐的大叔,他是把我们困在岛上三天的罪魁祸首,就算不是真凶也不该放任他自由行动。
“别太失礼,相信我,乔瑟能帮上忙。”
贝利尔举着酒杯从我身后走过,留下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。
可能他也被那副看似高大的身躯所迷惑了吧。至少从我这儿的几天来看,关于乔先生,除了外强中干以外我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,期待他能帮上忙还不如去央求深藏不露的亚兹拉尔靠谱。
杯中的牛奶余温尚在,顷刻间贝利尔已经走到了大厅正中。
说起来大厅聚集的人里有一半都是被他叫来的,能在这个时候把旅客们凝聚在一起也算是功劳一件。不过一码归一码,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他又会说出什么烂话。
贝利尔仰着头看向天花板,张开双臂。我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,除了彩绘玻璃以外倒是什么都注意不到。
趁大家都没注意,他突然开了口
“实话告诉你们,我知道你们中有一人背叛了同行的伙伴。”
‘啪哒~’的声音想起,循着视线看到坐在亚兹拉尔身旁的乔先生打翻了茶杯。
“抱歉,都是我的错。”
乔瑟忙不迭地拿出餐巾擦拭着桌面,却被亚兹拉尔抢先一步收拾干净。
“不必担心,过失总有办法去弥补。只要心怀向善之心,就能得到救赎。”
彩绘玻璃下方的贝利尔露出宛如救世主的慈爱笑容,了解他本质的我对此嗤之以鼻,可座位离贝利尔很近的真倒是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。
可别上当,小姑娘。那家伙的心里盘踞着蛇蝎。我暗自发誓要让她们远离贝利尔的污染,虽然离达成目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在发表这番高谈阔论之后,心满意足的贝利尔回到了他的座位上。
“我做的还不错吧?”
“说真的,蠢毙了。”
“有一天能从你的口中能听到溢美之词,我大概就死而无憾了吧。”
他夸张地抱住脑袋趴在桌子上,如果贝利尔能安心的离开人世,夸他一下倒也无妨。虽然这听起来像是在诅咒他快点去世,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。
酒足饭饱后,欢乐的时光转瞬即逝。
午饭时间结束后众人再次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困境,犯人并没有再次行凶,这反而成为了案件无法侦查下去的理由。比起连续作案的犯人,还是伺机待发的猎人更让人恐惧。
也许我该放下矜持自己去调查,毕竟指望贝利尔查明真相更不靠谱。
“爱伦坡,带我去明智先生的房间。”
Speak of the devil,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贝利尔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我有些没好气的回道
“别呼来喝去的,我可不是你的助手。”
“助手啊,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。”
贝利尔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,从内心涌出一股恶寒,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。
“先不管助手的事,快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。”
“您还能记得有这么一位死者存在真的是太令人感动了。”
我走在前面为他带路,忍不住对其冷嘲热讽。
但贝利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东张西望,他解释说
“凡事总有轻重缓急,倒霉鬼侦探的顺位只是比较低而已。”
“我替明智先生向你道歉,顺位太低真是对不起了。”
我在写着206的房门前停下脚步,没记错的话就是这里。
真是讽刺,门只是随手一推就被打开,所谓的推理小说爱好们连保护现场的意识都没有。
坐在椅子上的明智先生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,脸上依然挂着恬静的微笑。过了这么久还游离在生死之间,简直就是医学奇迹。
“原来如此,这样就能说的通了。”
贝利尔眯着眼睛看的出神,似乎是有什么新发现。
“你听说过箭毒吗,爱伦坡?通常用来狩猎,但经过改良后也可以用来麻醉。肌肉麻痹,无法呼吸,表情凝滞,是不是觉得很熟悉?”
他细心地检查着明智先生的尸体,如果那能被称作尸体的话。从贝利尔和莫兰给出的信息来看,明智先生确实有获救的可能性。但留下的谜题可不会因为他的死亡与否而终止,下毒的人留在岛上的事实并没有被动摇。
“可箭毒不是致命的毒素吗,呼吸肌麻痹后还能存活这么久根本就是天方夜谭。”
“不在这座岛上的话,确实是天方夜谭。”
贝利尔坐在明智先生的床边敲打着键盘,膝盖上放着之前摆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。
“范达因岛的后方是未开垦的雨林,其中就有着能提取箭毒的树木存在。这不是能够长时间保存的毒素,所以只有当场调配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。毒素轻微的情况下只要有人坚持为他进行人工呼吸,存活下来不是难事。”
“你是想说调制毒药的人很清楚岛上的情况吗?”
“没错,而且我有更加确切的证据来证明猜想的正确性。”
他把笔记本电脑翻转一圈,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被打开的记事本文件。
一眼看去是大片的空白,里面唯一的内容只是几个黑体的大字。
这帮侦探难道都是傻瓜吗,我看着‘犯罪计划书’这几个汉字,有种说不出的尴尬。曾经与我交过手的罪犯若是都像他们这样把犯罪手法写在电脑里,上法庭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狡辩与争执了。
稳定好了情绪,我想是时候来一个总结了。
“整理一下现在的情报吧,贝利尔。”
他的手指依然敲打着键盘,屏幕上显示的是KOF的界面。
“赞成,首先是下毒的事。不熟悉岛上环境的人无法调制出箭毒,这点我已经说过了。”
“就是说下毒的人在岛上待了很久,并且有着专业知识。”
敲打在键盘上的声音让我厌烦,如果是漫画的话额头应该出现了井字状的符号。
“其次,无论是使用难以解释的毒素作案还是把侦探当做犯人处理,这都有违范达因二十守则。在我看来,这一行动更像是对遵守守则的前任岛主进行挑衅。”
“犯罪的目的不在于杀死某人,而是对前任岛主的所作所为进行否定吗。”
我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贝利尔,在推理小说方面的事还得靠他。
手指轻敲,贝利尔兴奋地对着空气挥拳。看到他这么开心我也兴奋了起来,拳头揍在人身上的感觉应该不赖。
“再告诉你一条情报吧,范达因二十守则的第十一条:‘那些做仆人的,比方管家、脚夫、侍者、管理员、厨师等等,不可被选为凶手’既然犯人的行为一直与守则相反,那真凶是谁差不多可以得出结论了。”
‘这座房子里一直都很缺人手。’
我想起了刚上岛那天五郎先生所说的话,亚兹拉尔小姐虽然穿着女仆的衣服,但本质上依然是客人。
糟透了。
我把还在用明智先生电脑玩游戏的贝利尔拖出了房门,旋转一圈后,我把他掷在地板上。
“你在干什么啊,母猩猩!”
他一幅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我。多少有点自觉吧,三流侦探。
“真凶是五郎先生没错吧。”
我缓缓说出答案,他不解地挠了挠头
“是啊,所以只要等他和寂回——”
这傻子还没笨到家,我们对视一眼,向着大厅跑去。
五郎管家带着寂离开屋子已经过去了快半天,就算再怎么耽搁也不该拖上这么久。
跑起来,爱伦坡,在最坏的结果发生前一定要赶上。
我很想为自己打气,但直觉对我低语为时已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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